今年2月,当我站在新一届来复旦大学交流的墨西哥蒙特雷科技大学 (Tecnologico de Monterrey)学生Orientation (迎新会)的讲台上时,距离我去墨西哥已经有一年时间了。正如我在Orientation上所讲:“即使突然遭遇猪流感,即使错过中国政府派去墨西哥接我们回国的包机,我都不曾慌张,因为我的墨西哥朋友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的帮助让我安心。所以你们来中国,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真诚地希望你们会像我喜欢墨西哥一样喜欢中国。”
缘 起
当我决定去墨西哥做交换生后,被问到最多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选择去墨西哥?复旦大学外事处的老师这样问,对方学校老师也这样问,同学和朋友们更是满脸不解又语带惊恐地提醒我说那边很危险。其实我的理由很简单,简单到只想去看看这片有着迥异文化的神秘土地。对我而言,拉丁美洲是印象里的戈壁、黄沙、仙人掌、古老的阿兹特克和玛雅文化以及有着奇怪喝法的龙舌兰酒,这些足以让我对它心生向往。再后来,我认识了一群来复旦大学交流的墨西哥学生,通过他们,我对这个国度有了更多的了解。而这群墨西哥年轻人的热情奔放和对生活的热爱潜移默化地感染了我,以至于半年之后,我的西班牙语老师跟我开玩笑说:“Lory, you’re half Mexican.”
自从决定去墨西哥之后,我就开始搜集与之相关的信息。可是一开始简直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墨西哥哪个学校好,需要提供什么样的材料进行申请,甚至连去哪里办护照都不知道。不过,幸运的是当时我正在上一门有关拉丁美洲的课程,外籍教师是美国Tufts大学研究拉美的教授Peter。他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电脑里永远是放不完的拉丁音乐。课后,我跟他聊起我想去墨西哥学习一段时间,我说我很想感受拉美国家完全不同的文化。了解到这些,Peter介绍我认识了一位在复旦大学教西班牙语的墨西哥老师Roxana。第一次见Roxana,我就被她的墨西哥风情所吸引。夸张的耳环、彩色的裙子、轮廓分明的面孔和精致的妆容都
让我印象深刻,而她富有表现力的表情和生动的手势更是将拉美人的热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向我介绍说:她所在的墨西哥蒙特雷科技大学是墨西哥最好的私立大学,有遍布全国的三十多个校区,但是好像没有招收短期学生的计划。这个消息有点让人泄气,但后来,我从复旦的学生交流网站上了解到蒙特雷科技大学和复旦大学有交流项目,我知道我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一般来说,在墨西哥,私立大学优于公立大学。当然,因为私立大学的软硬件设施较好,费用相对也比较高。我去交流的墨西哥蒙特雷科技大学是墨西哥最好的私立大学,由几个企业家创办,与墨西哥的商界联系紧密,这也为学生毕业后的就业提供了诸多便利。
选好了学校并顺利通过学校申请后,我就开始准备护照、签证等材料,然后订机票,在网上查与墨西哥留学相关的tips。等一切办妥之后,我开始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等待那即将到来的留学生活。
有趣的墨西哥文化
在国内时,我就从书本、网络或别人口中了解了一些墨西哥文化,来到墨西哥后,身临其境的体验让我对墨西哥文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更直观的感受。
特别的墨西哥时间
在墨西哥,除了大家腕表上的标准时间,还有一个非常灵活的墨西哥时间。在开学第一天的国际学生Orientation上,老师就提醒我们,在墨西哥,如果你准时参加一个会议或活动,主人会开玩笑地告诉你:
“It’s not Mexican time.”因为在墨西哥参加聚会,根据聚会性质的不同,墨西哥人一般会迟到半小时到一个半小时。所以,如果受邀参加一个聚会,客人晚到半小时比较合适,否则你很有可能会比主人先到。这种做法已经深深地融入他们的文化中。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墨西哥朋友的生日聚会。在举行聚会的酒吧里客人们都已经开始热闹地聊天、吃东西了,主人还是迟迟未到。我好奇地问其他墨西哥人,都过了约定时间了,主角怎么还没有到。他们都笑笑说:“你会习惯的,这就是墨西哥时间。”可能是因为生活过得不紧不慢,墨西哥人没有强烈的时间概念,尤其是对于聚会这类活动,他们就更没有严格的时间标准。即使主人来迟了,大家也不会责怪。
疯狂的墨西哥交通
墨西哥的交通不是很方便。除了墨西哥城有地铁和火车,一般城市既没有地铁,也没有火车,就连骑自行车也不大可能——因为墨西哥人开车狂野、豪放,路上的车都是呼啸而过,再加上基本没有人行道,在大街上骑自行车简直就等于“自取灭亡”。也正因为如此,学校里面经常能看到脖子、胳膊或者腿打着石膏的同学,那都是拜疯狂的墨西哥交通所赐。
墨西哥的公共交通设施很匮乏,除了公交车线路少、汽车比较破旧外,车站上还普遍都没有站牌,或者是在路边某个电杆上用金属板绑起来一个不起眼的自制站牌。于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出行都只能靠猜、靠蒙、靠运气,上车跟司机说好我们的目的地,然后请他到时候叫我们。不过,好在学校附近路线不算太多,坐了几回车后,我们对各个站点也就慢慢熟悉了。与短途汽车相比,长途汽车的情况就好多了。乘客上车前凭票可以领到食物和水,车厢也很宽敞,车上还配有空调、电视和卫生间。特别有意思的是,隔着宽敞的挡风玻璃,司机会跟迎面开来的大巴司机挥手打招呼,简直就像他们行贴面礼一样自然。于是,在一路上下的山路上,除了欣赏窗外或荒凉或葱绿的景致外,我最开心的就是能一直欣赏司机不断的挥手和点头致意。
热情的墨西哥人
墨西哥人的热情我早有耳闻,但真正到了墨西哥我才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刚到墨西哥的时候,我很快注意到我们几个中国人走在街上常常引起路人注目,可能因为我们是当地少见的亚洲人。大部分当地人在迎面走来时对我们报以微笑,这让我们在异乡感到温暖。墨西哥民族是一个热情洋溢的民族。你能从墨西哥人身上感受到那种来自内心的对生活的热爱之情:他们从不羞于表达感情,你常能看到白发苍苍的夫妇依然亲密地手挽手,肩靠肩;即使在公共汽车上,司机也会大声地放着拉美音乐,绝不会让你感觉到旅途无聊;他们的房子五颜六色,路边种着艳丽的花树和结着橘子的果树,永远不会让你产生审美疲劳。
墨西哥人不仅热情,而且热心。直到今天,每每想起乐于助人的墨西哥人给予我的种种帮助,我的心里都会泛起一丝暖意。
记得有一次,我和室友因为有急用着急换美元,可学校里的银行下午四点就准备关门了,我们因为到得晚了,只能在玻璃门外徘徊一阵,黯然离去。打消了换美元念头的我们来到打印室打印资料,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墨西哥男子忽然走进来对我们说:“我看你们刚才在门口等了很久,是不是着急换钱?”然后跟我们说虽然已经下班了,可是他还是可以帮我们换钱。我们很惊讶也很感激,要知道,银行离打印室有很远的距离呢!我和室友几乎被人性化的银行服务和热心肠的墨西哥人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在墨西哥人留给我的印象中,最难忘的是一个小女孩和一幅小画。一次,我们坐着的公交车突然半路抛锚,所有乘客都被转到另外一辆车上。车上很拥挤,已经没有座位,于是我和室友在一对母女的位子旁边站定。年轻的妈妈看我们站着,于是把女儿抱起来,坚持让我俩坐。小女孩一边不停地扭头看我们,一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和一支铅笔开始画起来。我们正好奇她到底画了什么时,她将折好的小画递给我室友。室友打开一看,画上那个有着长长直发的女孩正是我室友。小画上的人穿一身公主一样的衣服,在草地上站着,淡淡地笑。而小女孩也抿着嘴看着我们淡淡地笑,眼神是那么纯真。那一刻,有一股柔柔的情绪慢慢升腾,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
偶遇猪流感
2009年3月,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猪流感爆发了。当时蒙特雷科技大学的中文老师正跟我商量着准备中文演讲,结果忽然就听说因为猪流感全校要停课一天。这个消息首先在校长的Facebook上公布出来,第二天,学校的官方网站上就证实了停课的消息。然后报纸、电视以及收音机里开始了有关猪流感的信息轰炸,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和不安。
一天之后,陆续传出很多国际交换生准备回国的消息, 大家Facebook上的签名纷纷改为各自的归国日期,然后是频繁的安慰和祝福。日本大使馆让蒙特雷科技大学的日本学生立即回国,我们也收到了复旦大学的邮件和电话,让我们早日归国。然而,我室友和另外两个男生准备回国时,却被告知墨西哥到中国的航班被取消了,他们买好的票已不能使用,需要重新买票到日本转机。这个消息让大家的心里更加恐慌,直到得知中国政府将派专机到墨西哥时,我们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地。但是由于时间未定,其他三个同学只能先飞到蒂华纳边境的另一个机场等待。机场里,所有人都戴着口罩行色匆匆,安检也格外严格,机场还专门安排了工作人员为大家发送口罩。送走了三个中国同学,我们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既怕他们在边境机场等不到飞机,也担心这边的情势更加恶化。虽然当时我所在的州还没有病例,但电台、电视台每天都在循环报道相关的新闻,看着每天患病的人数不断攀升,我真的感到了岌岌可危的紧张。
但因为是从加拿大转机回国,而墨加边境暂时没有关闭的可能,所以我仍选择留下参加完期末考试后再自己回国。虽然形势紧张,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就在复课后的第一周,墨西哥的学生们就举行了一场庆祝大家回归学校的猪流感party。这就是墨西哥人啊,对于生活的享受是融入血液、渗入骨髓的。
如今,我回国已经快一年了,时间逐渐模糊了事件,记忆却日渐明晰。如果墨西哥拥有星座,她会是射手座;如果为墨西哥选择颜色,她会是灿烂阳光下最浓郁的一抹橙黄;如果墨西哥可以品尝,那么她就是颜色诱人、香气扑鼻的金橘。生活在墨西哥,你就懂得了活色生香。